亲历拉马拉流血冲突

夺命的子弹从人们头顶上掠过，拖着白烟的催泪弹毒蛇般地在空中穿行；不断有人倒在地上，殷红的鲜血浸透了衣衫，那是被子弹打伤的人；有人在地上打滚挣扎，欲喊无声，那是被催泪弹严重毒害的人；更多的人在四散奔逃，躲避令人窒息的毒气……这些以前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情景，最近活生生地展现在了记者面前。巴勒斯坦群众和以色列军人在约旦河西岸城市拉马拉城西一个名叫“城边”的地方发生了激烈冲突，造成2名巴勒斯坦人死亡，51人受伤。这是已经历时近2个月，而且仍在继续的巴以大规模流血冲突中的一幕！

11月3日下午2点多，在巴勒斯坦方面的安排下，记者在拉马拉城里秘密采访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主要派别之一的“法塔赫运动”约旦河西岸最高委员会总书记巴拉胡蒂。这是一位在巴勒斯坦家喻户晓的人物，也是以色列通缉名单上的“要犯”。采访开始没多长时间，他的助手急匆匆地进来报告说，城西又发生冲突了，有人受伤！我们立即中断了采访，驱车往冲突现场飞奔。

在离冲突现场约1公里处，记者乘坐的汽车嘎然刹住。一下车，紧张的气氛迎面扑来。由于这一天恰逢星期五，是穆斯林的“聚礼日”，做完礼拜后的拉马拉城巴勒斯坦群众自发地向“城边”的以军哨所进发，参加反以示威游行的总人数估计超过了1万。他们举着巴勒斯坦国旗和各种谴责以色列的标语、横幅，散发传单，高呼反以口号。不远处，滚滚的浓烟不断向空中升腾，不时传来“噼噼啪啪”的枪声。马路这边，救护车拉着警笛朝黑烟升起的地方冲去；马路那边，救护车载着伤员风驰电掣般驶往医院。

前面就是冲突现场。记者拨开人群，直奔而去。

冲近离以军哨所200米处，记者看到黑烟是从燃烧的一堆堆汽车轮胎上冒出来的。在先期采访中，记者已经得知，焚烧轮胎是巴勒斯坦人向以色列军警表示愤怒和抗议的一种方式。处于冲突核心区域的基本上都是一脸稚气、神情激动的巴勒斯坦青少年。这时我们才意识到，我们已进入了“生死之地”。在这里，生与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。

越接近冲突的前沿，示威的人数就越少，最后我们来到了离对面开枪的以色列军人大约只有150米的地方，冲突现场尽收眼底。在第一线向以军士兵投掷石块的巴勒斯坦青少年大约有200多人，他们在离以军士兵几十米处的石墩和障碍物后面向对方投掷石块，有的用弹弓发射石子，还有的像投掷链球那样用绳子连着布袋抛掷石块，更有勇敢者跃出石墩和障碍物，冲上前去投掷石块，然后飞跑回来，引起一片喝彩。记者亲眼看到，一名巴勒斯坦少年在投掷石块后突然倒地，看样子是被以军的子弹击中了。

以色列哨所那边，虽然看不清有多少人，但根据此起彼伏的枪声估计，他们至少有几十人，不时在向投掷石块的巴勒斯坦青少年开枪。

在冲突现场，除了把生死置之度外向以军投掷石块的巴勒斯坦青少年外，给我们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些救护人员。每当有人受伤后，他们就冒着纷飞的子弹，猫着腰冲向前去，拼命把伤员抢运到停在不远处的救护车上，然后火速奔向医院。自9月28日巴以发生大规模流血冲突以来，以军频繁向印有红新月标志和“101急救车”字样的巴勒斯坦救护车开枪，不少救护车弹痕累累，而且已造成58名救护人员伤亡。

据在加沙参加救护工作的挪威特罗姆瑟大学医生马兹·吉尔伯特介绍，巴勒斯坦人员伤亡众多的主要原因是以军使用了4种新式子弹：一是“假橡皮子弹”，外面包着一层橡皮，里面是个食指第一节那么大小的金属弹头，虽在人体内不会发生爆炸，但如击中要害部位，照样能夺取人的性命；二是高爆子弹，就是在弹药里加了某些特殊物质，使杀伤力大大提高；三是“旋转子弹”，这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子弹，弹体只有常规子弹的一半，进入人体的“入口”很小，而且一般都留在人体内，医生很难发现这小小的“入口”，更不容易确定子弹在体内的部位。最要命的是这种子弹不像常规子弹那样直线前进，而是在体内旋转前进，杀伤力成倍增加；四是开花弹，子弹进入人体后在里面爆炸，造成大面积损伤。马兹·吉尔伯特指出，根据联合国有关公约，开花弹是禁止使用的，以军新发明的前3种子弹也属禁用范围。

巴勒斯坦示威者和以色列军人的冲突仍在继续……不断有人中弹倒地，被救护人员送往医院。在一辆连车门都来不及关上的救护车从我们身旁飞驰而过时，我们看到里面的一个巴勒斯坦青年左腰部中弹，衣服已被鲜血染红。在这期间，平均每几分钟就有一辆救护车载着伤员离去，冲突现场上空回荡着尖锐刺耳的救护车的警笛声，撕人心肺！

巴以双方的对峙已持续了半个多小时。3点半左右，突然传出“嘭、嘭、嘭”的响声，拖着白烟的催泪弹向巴勒斯坦示威者扑来，顿时，空气中充满了令人难受至极的瓦斯毒气，有的人连忙带上了口罩，有的掏出手绢捂住口、鼻。记者也未能躲过催泪弹的打击，一阵刺激气味过来，立即感到眼睛难受、眼泪顿流不止，呼吸困难，嗓子里有一种强烈的灼热感。由于事先没有准备，没带任何防毒工具，加上手里拿着相机和采访用笔、本，我们只好一只胳膊擦眼泪，另一只胳膊捂口、鼻，随着人群迅速后撤。几分钟后，我们才到达了安全地带，呼吸到了新鲜空气。这时，我们看到一位15岁左右的巴勒斯坦少年正仰靠在我们身旁的一辆汽车的前车盖上，双手捂着眼睛，张着大嘴，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。懂行的俄罗斯记者告诉我们，估计这个孩子离催泪弹太近了，才受害如此严重。

2个小时后，汽车上的收音机里说，就在刚刚发生的这场冲突中，有2个巴勒斯坦青少年被打死，另有51人受伤。同行的一位外国记者说，“这简直是屠杀！太残忍了！太残酷了！”另一位外国记者接着说，“太危险了，我们也与死神打了个照面，但它没收下我们！”